蕴惠薨逝后,琳兰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落泪的。
她目光呆滞,每日照常入承乾宫向容悦请安,皇上召幸也依时而去。
只是人像丢了魂一般,只存了副瘦成骨架的躯壳在,任谁瞧了都要心疼。
而皇上于她,更有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心思在。
蕴惠不单是琳兰的女儿,亦是自己的皇女。
孩子死的难堪,做阿玛的心里又能舒坦到哪里去?
但见每每侍寝时,琳兰只横条往榻上一躺,半分迎合皇上的动作都没有,一来二去的,皇上免得自己伤情耽误国事,也不愿再见她。
这一夜,琳兰于阿哥所探望胤祚而过,不进晚膳便入榻而眠,更吩咐是夜守夜的宫人遣回各自庑房休息,免得扰了自己亲近。
可她哪里又能睡得安稳?
自五公主薨逝两月以来,她夜夜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夜阑人静时,双目只待合上,便能清晰瞧见蕴惠死前的惨状。
她四肢僵硬,无助抽搐,口中呜咽喊着,唾液填堵住她的喉咙,只能听见‘咳咳’之声。
好容易睡去,却在梦中也能与其相见。
她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瞧着蕴惠瘦小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走的很急,连带着落了雪,只披着一团黄龙团布,孤孤立在风雪之中。
她发疯似的想要追上去,却回首见是容悦死死扼住自己,面上还带着一抹狡黠的笑。
忽而睁目惊醒,泪水早已浸透枕畔,瞟一眼窗外,正落了同梦中一样绵绵不绝的飞雪。
心中悲痛再不能抑制,想起蕴惠方薨逝便是容悦得子合宫欢腾庆贺的日子,更恨意丛生,终于掩面痛哭出声。
哭声惊动了殿外候着的飞燕,她本是回了庑房的,可因着心底里放心不下琳兰,偏又折返。
推门而入,见琳兰从榻上跌落在地,双手用力捶打着实木榻沿,吓得她连忙上前扶住了琳兰,焦急劝道:“娘娘!娘娘您可要护着自己!您还有四阿哥,还有六阿哥,您......”
琳兰哭得撕心裂肺,连句正话也说不利索:“飞燕,我心里好痛!我每夜都能梦见蕴惠,她问我为什么不护着她,为什么留不住她!”
她将头埋在飞燕怀中,整个人抽泣的厉害:“是我不中用!是我蠢!我若不吃那些佟氏安排的海味,蕴惠或许发病不会那般严重,或许还有的救!”
飞燕是同琳兰一并在辛者库当差出来的人,二人情谊本就深厚,见琳兰如此伤情,想着五公主也实在可怜,不觉垂泪哽咽道:“娘娘,旁人的错您如何要算计到自己身上?公主生来带着病弱,即使长大也要受不少的哭。从前辛者库里服役的小允子咱们都是瞧见的,那羊癫疯发作起来,连着出恭①也不能自控,折腾了一身污秽。公主为女子,长大* 怕是更要为难,如此......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罢。”
“我的孩子本是健全的!她本是可以无病无痛的!”琳兰恨极,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蚕丝寝衣,生生将其扯出一个大洞:“贱人!若不是佟氏,何以至此?我的孩子去了偏是她风光的时候!她也配!”
飞燕含泪仰面,连连拍打着琳兰的后背:“娘娘!既然如此,咱们断不能放过她!且想着四阿哥如今还养在她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