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很快就过去了,吴霁心在林的监督下每天按时吃药,临走前和连清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正规的心理咨询。
吴霁心比以前更用功了,回去的飞机上还刷着卷子。林不敢打扰他,百无聊赖在旁边读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Icangiveyoumyloneliness,mydarkness,thehungerofmyheart;Iamtryingtobribeyouwithuncertainty,withdanger,”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几千米高空中,飞机被云温柔地包围,林读到了这首《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飞机降落在鲁城时,吴霁心正好刷完一套理综题,正在对照答案改错。林朝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几乎没什么错误。
谢宁在国内到达大厅等着他们,精致女强人的做派,却在看着吴霁心和林风尘仆仆走出来时红了眼圈。
谢宁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吴霁心了,她张开双臂想去拥抱儿子,但忽然想起什么,举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最后只是克制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吴霁心被林打发先上了车,靠着座椅向外望去。吴霁心看着林和自己的母亲站在不远处交谈,但他在里面什么都听不到。
林的表情一直很严肃,他绷着脸,眉头时不时皱一下,一只手想去口袋掏烟然后又生生克制住。吴霁心有时半夜惊醒,半阖着双眼偷偷去看还在工作的林,那时的他也是这幅神态。
吴霁心观察着他,他总觉得林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对自己和对自己以外的人是两套不同的处理器。
车窗外,林和谢宁说着吴霁心的近况,他只隐瞒了植入芯片的事,把其余部分向谢宁全盘托出。谢宁没办法相信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这场荒唐的闹剧,刚才尚且能忍住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她不敢也不愿相信真相是自己亲手把儿子送进了地狱,辩解般喃喃道:“我不知道……是他爸坚持要送他去的……”
林不想听她撇清关系的推辞,有点不耐烦,“我是外人,不好对你们的家务事说什么,但是吴霁心这孩子很优秀,你们可以不管他,但不要替他做决定。”
谢宁用双手难堪地捂住脸,把自己的眼泪和林隔开,她抽泣了一会,克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断断续续地问林:“我可以告那个学校吗?”
“牵扯到了当官的,告不赢的。”
女人颓然垂下了肩膀。
他俩一前一后向车走去,林在后面看着女人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影叹了口气。
可怜又可悲的母亲。
把他们送到家后,谢宁便匆匆离开,她刚刚受到的冲击太大,比起见到儿子的欣喜,更多的是没法接受自己作为始作俑者的愧疚和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