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与精灵的战争旷日持久。
魔族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污染着精灵栖居的异空间;精灵的魔法则似瘟疫,在魔界悄然蔓延。这场战争,是永不熄灭的火,无休无止地焚烧着两方。
可对中高阶魔族来说,它们的生理结构为长久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做出了太多让步——它们的生殖能力相当羸弱,毕竟在近乎无限的寿命面前,繁育子嗣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直到战争吞噬了太多高阶魔族的性命,它们才惊觉——族群中精英的比例正急剧萎缩,* 灭种的阴影已悄然笼罩。
绝境中,魔都的最高研究机构诞生了两位惊世之才。他们穷尽魔族浩瀚的魔法知识,甚至融合了魔王的神只法术,最终共同缔造了扭转命运的“创生之法”——这才为高阶魔族,保住了一线生机。
战争之火虽未熄灭,却终是缓和了几分。
然而,那两位天才,却在魔都彻底销声匿迹。
魔族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言:那两个天才,一个,皈依了不可名状的外神;另一个,则携带着创生之法的奥秘,背叛了魔界,遁入人界……
…………
冰冷的实验室里,只有培养液缓慢搅动的汩汩声。伊莎贝静立如雕塑,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冯卡尔在魔法的驱动下一点点复苏。
浸泡了十几年的苍白肢体,正贪婪地汲取着魔力,逐渐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然而,过度仓促的拼接和漫长研究的残酷痕迹,终究无法抹除。
缝合线如丑陋的蜈蚣爬满全身,将各种来源的部件强行糅合,构成了一具扭曲、畸形、丑陋的躯壳。
“‘生命艺术家’冯卡尔·杨……”伊莎贝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喟叹,“竟落得如此境地,真是……讽刺。”
“肉体……不过是灵魂的容器,”冯卡尔嘶哑地开口,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与伊莎贝记忆中那个充满理性光辉的嗓音判若两人,“真正的美,肉眼岂能窥见?”
“呵,”伊莎贝轻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当年那个痴迷于完美诞体培养的你,可不会说出这种话。”
“哈……”冯卡尔试图牵动嘴角,却只让缝合线绷得更紧,“谁……又能一成不变呢?伊莎贝?看看你,如今这副神棍的模样,可还是当初的你?”
伊莎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我从未改变——现在的我,比你更接近‘真理’。”
“不过是更接近你信奉的神只罢了。”冯卡尔阖上浑浊的眼,语气淡漠。
“灵魂是神只的造物!神只自会引我抵达真知!”
冯卡尔猛地睁开眼。刹那间,那浑浊褪去,锐利如昔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麦芒,直刺伊莎贝——仍是她记忆中那个永远审视、永远质疑的眼神。
“你如何断定,”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字字如锥,“神只让你看见的,不是祂想让你看见的?你又如何断定,你知晓的,是你真正想知晓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冰冷,“所谓神只,不过是高维存在的生物罢了……甚至可能,与你我一样,皆是浩瀚星海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若一切都无法断定,”伊莎贝迎着他的目光,同样平静,却透着一种漠然,“真假又有何意义?对你我这般尘埃而言,至高的神只,便是对等的真理,这还不够吗?”
“哈……哈哈……”冯卡尔干涩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终究没有再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