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波洛在基尔切斯特斯彭斯警监的办公室里。他身体后仰,坐在椅子里,眼睛紧闭,两手的指尖相互敲击。
斯彭斯警监收到几份报告,对一名下属作了指示,最后回过头来看着他对面的波洛。
“正在想好主意,波洛先生?”他问。
“我在想,”波洛说,“我在回忆。”
“我刚才忘了问你,你上次见詹姆斯-本特利的时候了解到什么有用的情况了吗?”
波洛摇摇头。他的双眉又皱了起来。
的确,他刚才正是在想詹姆斯-本特利。
波洛有些气恼地想到,这事真令人生气,在这样一桩案子中,他完全是出于友谊对一名正直警监的尊敬而不要报酬地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主动效力,而案件的受害者即当事人竟然如此缺乏浪漫气质。一位可爱的年轻姑娘既稀里糊涂又天真无辜,或者是一位正直的好青年,也是稀里糊涂,可是他的头“宁折不弯”,波洛最近从一本选集中读了大量的英语诗歌,他想起了这个词。然而,他认为詹姆斯-本特利从病理学的角度讲是个少有的例证,这是一个自我为中心的人,除了他自己从来对别人考虑很少。对别人正在努力营救他不存感激——可以说,对别人的努力他几乎不感兴趣。
波洛想,既然他好像并不在乎,也许干脆还是让他被处死的好……
不行,他不能这么想。
斯彭斯警监的声音打断了这些胡思乱想。
“我们的会面,”波洛说,“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是毫无建树。本特利本来可以记得的任何有用的情况他都得记住——他所记得的事都模糊不清摇摆不定,很难由此做出判断。麦金蒂太太看到《星期天彗星报》上那篇文章感到激动,并且告诉了本特利,尤其是她不断重复说‘与那件案子有关的某个人’住在布罗德欣尼。”
“和那桩案子有关?”斯彭斯警监敏锐地问道:
“我们这位朋友拿不准,”波洛说,“他相当疑惑说是克雷格一案——可是克雷格案件是他惟一听说过的案子,也很可能是他所能记得的惟一的案子。但是‘某一个人’是女人。他甚至引用了麦金蒂太太的原话。某一个人如果是真相大白的话就不会这么骄傲了。”
“骄傲?”
“是啊,”波洛赞赏地点点头,“很意味深长的一个词,对吗?”
“难道没有线索查出这位骄傲的女士是哪一位吗?”
“本特利的意思是指厄普沃德太太——可是,就我而言我难以相信!”
斯彭斯摇摇头。
“很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位骄傲专横惯于颐指气使的女人——非常突出,我应该说,不可能是厄普沃德太太,因为厄普沃德太太死了,死因和导致麦金蒂太太死亡的原因完全相同——因为她认出了一张相片。”
波洛难过地说:“我警告过她。”
斯彭斯气愤地喃喃道:
“莉莉-甘博尔!就年龄而言,只有两个人有可能性,伦德尔太太和卡彭特夫人。我不怀疑那位亨德森姑娘——她有背景。”
“其他两位就没有吗?”
斯彭斯叹了口气。
“你知道现如今都是怎么回事。战争搅乱了一切。莉莉-甘博尔的那所劳教学校,以及它所有的档案文件被一场空袭全都炸毁了。再看看人吧,世界上最难办的事情就是验证人的身份。就拿布罗德欣尼来说——我们对布罗德欣尼的居民中惟一有所了解的是萨默海斯一家,他们家祖祖辈辈在那里住了有三百年。还有盖伊-卡彭特,他是工程技术世家卡彭特家族的一员。所有其余的人是——我该怎么说——流动人口?伦德尔医生是注册过准许开业的医生,我们知道他在哪里受过训练以及他实习行医到过的地方,但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妻子是都柏林附近的人。伊娃-卡彭特,在她嫁给盖伊-卡彭特之前是个年轻漂亮的因战争失去丈夫的寡妇。现在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年轻漂亮的战争寡妇。再看看韦瑟比夫妇——他们好像绕着世界漂来漂去,到过世界各地。为什么?其中有原因吗?他贪污过银行的巨款吗?或者他们有过什么丑闻吗?我不是说我们调查不清楚这些人的来由背景。我们能查出来——可是这需要时间。这些人自己是不会帮助你的。”
“因为他们有些事情要隐瞒——但是又不必动杀机。”波洛说。
“千真万确。也许是陷进了一场官司,也可能是由于出身低微,或许是诽谤丑闻或桃色新闻。但是不管是什么,他们都经历了许多痛苦遮掩真相——这就给揭开真相带来了困难。”
“但是,并非毫不可能。”
“啊,不,不是不可能,只是要费些时间。如我所说,如果莉莉-甘博尔现在布罗德欣尼村,她要么是伊娃-卡彭特,要么是希拉-伦德尔。我查过她们——只是例行公事——我就是这么说的。她们说当时两人都在家——都是单独在家。卡彭特夫人瞪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伦德尔太太神经紧张——但是她就是那种紧张的人,你不能忽略这一事实。”
“是的,”波洛沉思着说道,“她是那种神经紧张的人。”
他在想伦德尔太太在“长草地”旅馆花园里时候的情景。伦德尔太太收到过一封匿名信,或者至少她是这么说的。他像从前一样对这句话感到奇怪。
斯彭斯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倍加小心——因为即使其中一个确实有罪,而另一个则是无辜的。”
“而且盖伊-卡彭特是一位前途美好的议会议员,是当地的重要人物。”
“如果他真犯有谋杀罪或者是一位帮凶,那也救不了他。”斯彭斯语气严厉地说。
“我知道。但是你必须要查清楚,对不对?”
“这是当然。不管怎么说,你会同意,就在她们两个人之中,对不对?”
波洛叹了口气。
“不——不——我不会这么说。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
“举个例子好吗?”
波洛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换了一种语调,几乎是闲聊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