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中队长李德正在猜测他们此行的目的,他对于这种一知半解的任务早已习以为常。总脱不开一些秘密的任务,天机不可泄漏的,他想。他经常受命把一些怎么也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人,送到怎么也不可能去的地方,而且被一再叮嘱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这趟任务。
他认得这次任务的几个人,爱德蒙爵节是举国皆知的名人,但似乎已经病入膏肓,纯粹只是一股生存的意志,支持着他那脆弱的躯体。那个有一张凶悍的老鹰脸的人,是爵爷的看门狗,一刻也不离开爵爷的左右。他随身所携带的那个小药箱,一定是装有兴奋剂一类的备用药品。他们为什么不带个医生呢?李德队长心想,以防万一呀,老人的情况看来的确不妙。
其他安全局的人,他也很熟。穆勒上校不像平日那样严厉,那表情似乎十分忧虑。何士汉因为经常出勤这类秘密任务,所以更熟。另外还有一个黄脸汉子,像个外国人,他跑到这儿来是干嘛?
李德队长上前问穆勒上校说:“一切都顺利吧?车子已经备妥了。”
“这一趟路到底有多远?”
“十七哩,路况不太好,不过我多备了几条毯子。”
“你的命令记住了吗?复诵一遍,李德中队长。”
李德依命行事,穆勒上校满意地点了点头。车子开动以后,李德看着它所扬起的灰尘,真是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凛冽的夜晚,钻过荒凉的旷野,到一个古堡中去探访一位遁世而居的隐士,何士汉一定知道的,但他的不会说。干自己的活儿去吧!
车子小心而且平稳地驾驶着,终于走上一条青石铺就的车道,在门廊前停下来。这是一座塔状的建筑,材料都是巨型石块,大门旁已经点起两盏灯,不用按铃就自动开了。
一个六十开外冷峻的老妇人站在门口,司机帮着扶出车内的乘客。
詹姆士和何士汉合力抬着爱德蒙爷步人阶梯,老妇人恭敬的对他行了一个礼。
“晚安,爵爷。主人正在等你,他知道你来了,房间已经备好,壁炉也都生了火。”
另一个人影出现在大厅,是一个年约五十来岁,身材苗条,形容仍然俊俏的妇人,中分的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略高的前额,皮肤是经常作日光浴健康的浅咖啡色。
“这位是纽曼小姐,”先前那位女仆说。
“谢谢你,珍妮,”纽曼小姐说,“请你留心每个卧室的炉火。”
“好的。我这就去看看。”
爱德蒙爵爷握住她伸出的手。“晚安,纽曼小姐。”
“晚安,爵爷。希望这趟旅行没累着您。”
“我很好,这是穆勒上校,罗宾生先生,詹姆士-薛里特爵士,还有何士汉先生,安全局的人员。”
“我记得何士汉先生,我们几年前见过面。”纽曼小姐说。
“我没有忘记。那时候你还是修翰教授的秘书。”
“我原来是他实验室的助手,然后又当了秘书,由于他目前还需要,我就一直做下来。他还需要一个护士,可能我们这儿比较偏僻,所以总是持不久,现在是一位艾丽丝小姐,两天以前才来的。我要她呆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修翰教授的身体还好吗?”穆勒上校问。
“并没什么严重的病痛,”纽曼小姐说,“不过你们还是应该有点心理准备。”
“可否先请教一下,他的心理与精神状态都还正常吧?他能懂我们的话吗?”
“当然,他只是半身麻痹,口齿不很清晰,而且没有人帮助就无法走路而已。至于脑力,依我看来可能比以前更好。你们要现在就会见他,还是先休息一下?”
“不用休息了,”爱德蒙爵爷说,“我们要来麻烦他的事行紧急,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带头经过一条走廊,打开一间房间的门,大约中等大小,窗上垂着厚重的帘布,墙上挂满画像,角落里摆着一座巨型的唱机。
有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他的头微微的抖动着,左手也一样。右边的脸皮松弛地垂挂着,这个原本高大、强壮的男人,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但是前额仍然饱满,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仍然同耀着智慧的光芒,他好像说些什么,声音并不微弱,只是并非每个字都很清晰,他的语言能力其实只有部分受损,仔细辨认,仍然能够了解他的意思。
丽莎-纽曼站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嘴唇,以便必要时可以代为转达。
“修翰教授欢迎诸位的光临,他很高兴见到诸位,他的听觉仍然健全,言语上的困难可以经由我的协助,如果诸位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将尽量节省时间,以免使教授过分劳累。”
椅子上的人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我相信您已经接到我寄来的信了?”穆勒上校说。
“是的,内容也很清楚。”
一位护士轻轻地打开门,小声地说:“纽曼小姐,需要我做什么或拿什么吗?”
“日前大概不用,谢谢你,艾丽丝小姐,我希望你能在走廊边的起居室等着,也许等一下会需要你。”
“是的,我知道。”她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我想,修翰先生对于外界多少还是有所接触,例如科学界最近的发展?”
修翰的头从一边摇到另一边。他一字一字地说:“我再也碰科学了。”
“对于其他的时事呢?比如最近的年轻人的革命,一群装备齐全的青年正在夺取各种的权力?”
“修翰教授对于时事倒是很关心的——”
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掠过病人的衰颓的脸上。
“这些他都知道,”罗宾生先生突然插嘴道,“不用再重复了。你还记得布兰上将吗?”
他又点了点头,紧抿的嘴角似有一丝微笑。
“布兰上将想起很久以前你所作的一个研究,一个B计划。”
大家都看到一抹警戒的眼光,浮现在他的眼底。
“B计划?”纽曼小姐说,“罗宾生先生,你的确把我们带回很远的年代中去了。”
“你也曾参加,不是吗?”
“是的,但那是他的计划。”纽曼小姐已俨然成了修翰教授的代言人。
“对付那些年轻的革命分子,我们既不能使用原子武器,也不能使用炸药,或毒气,或化学武器。但是,你的B计划,我们能用。”
一片的寂静,居然是修翰教授那怪异的声音所打破的。
“他说,不错,”纽曼小姐说,“B计划的确可以打破我们现在所处的僵局——”
椅子上的人急切地转身,又对她说了一大串话。
“他要我解释给你听,”纽曼小姐说,“B计划是他在很久以前的一个研究,可是早已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加以放弃了。”
“是否因为计划失败了呢?”
“不,他没有失败,”丽莎-纽曼说,“我们并没有失败,这个计划我曾参与,他放弃是有某项特殊的原因。这个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他的研究方向也是正确的,实验也证明可行。”她转身面对修翰,手指在嘴、耳的地方做着各种奇怪的手势。